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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盛開的雞冠花 |
【立巫儀式】lemingdjelj 2021/10/3撰文：阿尼
這兩天受邀參觀一場重要的立巫儀式，這是我老師vuvu的家族，台東台坂部落瑪拉拉弗史頭目家族的盛事。在去年大巫師郭月香過世後，輔佐頭目的「首席巫師」位置懸空從缺，因此擇立新巫成了要緊的事。
所有的排灣族巫師都需要經過「天降神珠」的過程，這是一種超自然現象，祭儀過程中，祖靈會降下神珠Zagu，給予新巫，代表祖靈認可她。途中更經歷爬行、昏厥、甦醒等等。之後她才能成為正式的巫師，職掌巫職。這個過程是非常神聖、令人敬畏，而且無法用世俗邏輯解釋的。
（＊請各位朋友注意，部落儀式並非對所有人開放。特別是拍照與攝影等等，均須透過部落同意，方得進行。而所有對外的規則，均以頭目/部落會議公告為準。）（此場立巫儀式僅有對內部人士與家族親友開放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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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儀式用的物件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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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立巫儀式lemingdjelj的前一天晚上，我們有幸能夠在頭目家族的祖靈屋前，看著便服簡裝的巫師們齊聚一堂，做儀式事前的練習。經文古調的念誦聲此起彼落，如同合音般優美和諧。同時也因巫師們的傳承系統不同故，語調不同，更見其多元性。
在此之時，我已經進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，因為現場能量實在太強了，而且非常乾淨而純粹。那聲音有一種節奏，彷彿自古老而遙遠之處抵達這裡，多重疊加，重複不斷播放，我感覺古人們（巫師團的靈）跟新人們都在唱誦、吟唱，覺得非常想睡。
隔天凌晨六點，大家起床，準備前往頭目家集合。一到那裡，眾人已經聚集了。豬隻也送來栓好。很是熱鬧。住在遠處的巫師們不知何時已經抵達，族人們穿上盛裝，男子們腰配大刀，看起來剽悍。準備要放生的小豬放在籠子裡，看起來很可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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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儀式開始】
擔任主祭的古樓大巫師，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者。她是一位對自己工作非常清楚暸解，而且熟悉儀式流程的人。她的助手一樣實修。蛇狀的祭盤上擺著祭葉、豬骨。籐籃懸掛著豬肉，巫師用碩大健美的一叢甘蔗，在兩個藤籃塔上搭建出一條橋樑。肥大的芭蕉葉被插在窗上，代表Zagu降落的通道。
儀式進行中，所有非巫師的人都不能在祭場內。
當聚集的眾巫師開始吟唱之後，上古神靈的呼喚，我感到整個祖靈屋成為一個發光的場域，許多條巨大的百步蛇（排灣族祖靈的象徵）聚攏於此。我感覺到排灣族群的起源力量，從遙遠之處聽見呼喚並來此降臨，看顧著在地球上的這場儀式。
所有巫師都在搖晃葉子，祈禱神珠的降臨。她們虔心向祖靈、向那上古之神、神聖起源祈禱，祈禱能夠掉下神珠，為新巫做見證，為古老排灣的巫傳承增添血脈。
當主祭巫師手持葉子，並搖晃苧麻絲時，我看見了真正的巫術。
很多儀式物件都具有象徵意義。例如苧麻。苧麻絲代表與神靈的連結。當新巫一手夾著苧麻布，僅以單手支撐，在地上爬行指定的圈數時⋯⋯那股強大的艱難與辛苦，考驗著成巫者的意志力與整體狀態。許多在場的人都為她不斷加油！
最後她昏厥了過去，在旁的族人們說，這是代表巫師進入了「神之地」。在一陣慌亂中，她被扶入屋內休息，並等待她甦醒。主持人宣告，神珠Zagu已經順利出現，分別是在唱誦時有一顆出現在祭葉下方，以及另一顆Zagu，是在她手夾的苧麻布匹內被發現。
（以前看排灣傳統的書籍，說神珠是從天上掉落，於是我都在等珠子掉落的聲音⋯⋯但顯然，更準確地說是「出現」才對。神靈給的珠子，你無法預期它會出現在何方。它是超越一切，幽然莫測的。）
當新巫師走出房間，她已換上一襲正式的新裝。身上的沈重感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信與喜悅的重生感。她手拿苧麻布匹，莊重地進入會場。
【主祭巫師】
擔任主祭的古樓巫師，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，當她任務結束，走出會場時，她看起來一派輕鬆，步伐輕盈。可是她剛剛明明才執行完了一個巨大而艱辛的任務！我覺得這些深不可測、緘默實修的老巫師們，真的是人間瑰寶。
她們為人非常低調謙和，僅有在儀式上場時，才會見到她們真正的實力。她們對自己的工作非常敬畏，絕不馬虎遺漏，千百年來都是這樣遵循祖訓。令人感動。
當然有很多關於巫術的能量觀察在此不便多說，我只能說，至今排灣族能保存這傳統祭儀，是我們的福氣，是眾生的福氣。作為一個在地球短暫停留的觀察者，我覺得這是人類祖先們的智慧，在台灣，排灣族保留著非常完整的巫師傳統，我們應該要高興。
【分肉】
殺豬時，豬淒厲的叫聲與鮮血震撼了我（我很確定吃素的人不宜參觀這部分），但是「分肉」在傳統文化中，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步驟。它的象徵意義是多重的。肉用在哪裡？怎麼用？怎麼切？哪個部位？要用多少？分給誰？這些都是學問。
殺豬時，豬淒厲的叫聲與鮮血震撼了我（我很確定吃素的人不宜參觀這部分），但是「分肉」在傳統文化中，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步驟。它的象徵意義是多重的。肉用在哪裡？怎麼用？怎麼切？哪個部位？要用多少？分給誰？這些都是學問。
肉不僅是祭品、食物、禮物、儀式必要物，它也是對祖靈與諸神最珍貴的供養。古人生活艱難，很少有機會吃肉，肉是珍貴的資源，將這珍貴昂貴的資源獻祭，代表族人對儀式的重視，對祖靈的虔誠。（佛教傳統中，也有將最珍貴喜愛的物品獻給佛，作為供養、去除我執之說）
儀式中，總共殺了三頭豬，第一頭豬是讓巫師做儀式用，祭祀神靈為主（儀式開始前還放生了一頭小豬）；第二頭豬一半獻給頭目，一半獻給主祭巫師與助手們，感謝她們的功勞與付出。但巫師們決議，將之作為餽贈新巫的回饋禮。這也是一種加持與祝福。
第三頭豬是要分享給賓客們的，而這頭豬也是體型最大的豬。這不僅象徵了一種慷慨，也是與眾人分享榮耀與喜悅之意。（每一個儀式步驟都有學問。我覺得這些是非常深奧的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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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兩天的參訪之後，我覺得收穫良多，內心感到十分充實。
主祭巫師的臉在我腦海中不斷繚繞，經文聲也是。希望這些致力於傳承古老信仰文化的人們，能夠健康、長壽，並且將這些知識傳承給下一代。
明明才兩天的旅行，卻覺得已經過了很久。開了六小時的車抵達台中，覺得恍若隔生。
與vuvu踏上歸途之時，頭目家的活動還沒有結束。
回到台中後，一切好像一場夢般。
直至我們分享肥碩的芭蕉，才有一點真實的感受。
來自台東的山與海。藍得耀眼的太平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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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自身觀察】
對於一個以不同身份在地球行走的人，我寫出了屬於自己版本的「成巫之道」，簽書會與種種活動，也算是一整個儀式。我正在體驗這件事，而明天週三我就要前往我生命中的里程碑，信義誠品。在人生里程碑之前，竟參訪了排灣族的立巫儀式，冥冥中也是一種強烈的呼應。
如同印第安蘇族聖哲黑麋鹿所說的：「整個生命本身，就是一場儀式。」
按照傳統，新的巫師會出現，老巫師會協助他們。
所有的作為，都在傳承之內，按照傳統而執行。
而不在傳統裡面的我，走出了自己的路。
我很榮幸，能有機會跟各位介紹我的路。
每個人的路，長得都不一樣。
但每一條路，都是生命的道路。
活出自己，在這個宇宙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，這是最重要的。
我很高興我的上面還有老師。
還有許多努力在傳承文化的耆老們。
我不斷地學習著，然後也不斷地往下傳遞給那些比我更年輕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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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巫學堂】
終於我內心埋下的小小種子，將要發芽茁壯。
透過出書分享我的歷程，除了讓大家認識我之外，最重要的是～我希望跟諸位介紹更多關於台灣原住民族的傳統文化、薩滿文化，特別是在巫術祭儀這一塊。台灣這塊土地上就有巫文化、就有薩滿文化。我們無須向外尋找。
作為一個橋樑與中介者，我必須先知道什麼是巫術。
也許那就是我今生靈魂之所以選擇這個身份的理由。或者說願力吧。
我很高興有一群志同道合者，跟我一起前進、成長著。
我們可以透過學習台灣這塊土地上的古老信仰、原住民族與土地和諧共存的知識⋯⋯去了解、探索台灣。進而了解自己是誰。
接下來我將推行新的企劃：「巫學堂」，來跟大家介紹台灣原住民文化。
（這幾天將發布課程訊息，預計在十一月開始上課。課程地點在台中。遠距目前正在研擬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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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，是跟天地連結之人，是侍奉神靈之人。
我希望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跟神靈連結的方式。
一種屬於自己的版本。
感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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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註：由於儀式照片遵循不外流之守密原則，本文章不附儀式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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