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節的哨笛

記得有一年清明節，我還很小，跟著家人去上墳。因為一年才會來一次，所以雜草長滿了整個公墓區，幾乎比人還高。到處都擠滿了來打掃祭祖的人，好不熱鬧。有清掃過的土堆會很整齊，草都拔光了（以示孝敬吧我想），圓滾滾的土堆好像被修剪成光頭，家屬們再用石頭壓住黃紙，留下祭拜的供品就離開了。被水泥圍拱的光禿禿墳墓，看起來很孤單的感覺。沒有人管的墳墓，則長滿了野花野草，肆恣張狂。

舅舅一個人爬上長滿野草的土墩，開始大力揮動鐮刀。大人們都在忙，我覺得很無聊，沒事做。我會跑去參觀別人家的墳墓，看看造型有什麼不一樣。墳前通常會立兩個小碑，上面寫皇天后土。那時也不知道皇天和后土是什麼意思，後來學了薩滿才知道這有多麼重要。人死了，就回歸天地。而我們每個人，都是天父地母養的。

我就晃蕩著去參觀墳墓和我喜歡的植物們。大人們叫我不要看墓碑上的照片，也不可以踩過人家的墳墓，這樣是不禮貌的行為。但來掃墓的人實在太多了，墳墓彼此間距近，走道又太小，很多人還是踩過別人的墳。

我每次走回來，墓都還沒掃好，所以就要了一把小鐮刀。四處都有被割下或拔下的草堆，我選了一株很粗壯的草，切下中空的莖，削斜尖端，變成一把很短的哨笛。不到兩個指節的長度，但是竟然可以吹。也能變換一點音調。我就吹著笛子玩起來，假裝我是牧童。

掃完墓後，我把哨笛帶回家玩，有一陣子我天天都把它放口袋裡。有時拿它來吹肥皂泡。後來那把笛子不見了，跟我的小透明玻璃珠一樣消失無蹤。長大後，偶爾會非常懷念那隻小哨笛，曾經嘗試再做一把，但總是不成功。今天到原野去，看見被修下來的草堆，又重新想起那把哨笛。至於小玻璃珠，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