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種行為大概就像我的某個家人一樣。
昨天晚上我在祭壇旁驚醒,我感覺家人A一直想黏著我,讓我很不舒服。那種壓迫性的能量,控制欲的能量,讓我想起東方家庭結構中的母親。有一種母親的能量是退讓的,是愛與包容的,另一種則是向前的、侵略性的,充滿控制欲的。通常的情形是兩種都有。
我的母親屬於第三種,就是僅能顧著自己內心的傷口,冷冷的。對孩子的態度,既不柔軟,也不侵略,而是旁觀。我長到這個年紀,突然很感謝她給我的自由,讓我可以獨立發展。
我的另一位家人A,則是用壓迫的方式跟我相處,那種窒息感讓人想逃。當你們相處,她的注意力會全在你身上,因此你的一舉一動都受到關注,無時無刻不受到評論。我過了很久這樣的生活。當高壓的時刻過去,我獨立生活了,我變得很少回家,因為實在太習慣一個人自由自在,不受拘束。
然而,我採取的疏離作法,隨著雙方的年紀漸長,我意識到人有一天終將會離開,而事情終究還是得面對。儘管你可以選擇讓生活快樂或痛苦,這全憑一個人的意願,但身為較有時間餘裕的我們,接觸到較多出離思想的我們,是否該努力嘗試,讓情況變得好一點?
我曾嘗試與家人A出遊,我帶了伴侶做為緩衝劑(因為她可以在我神智不清明.氣到失去理智時阻攔我)。結果還算好。重點是有那麼短暫的幾個片刻A離開了台灣,完全忘了原本那個小世界裡發生的事。柴米油鹽醬醋茶。
當然很快地A又回到了昨天,已經想不起來日本的風景,但她記得那是個新的名詞,在她的生活裡,跟鄰居老人可以有個說詞:「某某曾經帶我去過...」。
「老人家的時間不多了。」
我其實是在見到我的某個老師逐漸衰老後,才警覺到這件事的。
她們的白髮無法再倒退回黑髮,記憶力也逐漸下降。她們逐漸只記得年輕時發生過的事情,非常鮮明地。日子則重複一天一天過。隨著周遭同儕們的離世,她們的心情也變得低落。體力跟膝蓋的支撐力都不若以往,這當然可以怪罪給時間,只是你會知道,接下來要進行一趟安全.便利.愉快的海外旅遊的機率,是越來越低。有些地方沒有電梯,有些地方路途遙遠,有些地方需要攀爬,要下樓梯...這些地方都被逐漸剔除在清單外。
終於你想:「啊,時間是不等人的。」
所以你就可以接受,暫時喋喋不休的侵擾、過度的關注及凡事沒有一樣是好的 的評論。
當然,人也是會有情緒的。人也會因為無常與關係的變化而感到傷心,但這些傷心都會停止、凝結在時間的面前。
在意識到『死亡是最終必將來臨的歸宿』之前,對於很多變化就逐漸可以放下。
把格局放遠來看,就逐漸可忍受暫時性的發展。我是這樣想的。
在死亡來臨之前,我們會記得什麼呢?
我們是否會記得那些美好的片段?
在母親離世後,真的,我只想得起美好的部分。
在每一段關係中,會使你流淚的那一刻,必然是深深被你記得的吧。
雖然拿到現實生活來看,被你深深記得的人,可能也同時是你最討厭的人,但是,我想這之中肯定有什麼深遠的意義。有什麼禮物被藏在那裏,等待發現。
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意義,尚未參透。
但隨著這十年的自我療癒與內省,至少我能做到沒有怨恨。
在糾纏不清的歲月裡,好的,壞的時刻是並存的。
我吃了一些苦頭,也嘗到一些甜美的部分。
那就是關係所要帶給我的。
讓我能成為一個更好的人。
就在一次次的變化之間,慢慢參透其中的歷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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