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月23日

消除記憶真的比較好嗎?

今天在看新聞的時候,有則報導吸引了我的目光。大意是說,科學家已經發明一種儀器可以消除人腦的記憶。這種機器可望被用於消除創傷記憶,比方說應用於海地災民。科學家認為此儀器將可幫助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、重大心理創傷的人們。

但是,這樣做對他們來說是"真的比較好"嗎?我們都知道人類是經驗論的生物,必須經由互動才能學習,必須靠"體驗"才能明白事情的箇中道理,我們無法去理解或想像一個我們從未聽過看過體驗過的東西。人生同樣也是一個療癒的過程,我們從出生下來就不斷的受傷、治療自己、受傷、治療自己。如果我們從未受傷,我們就像未曾遇過病害風災的溫室花朵,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強壯。如果我們從未受傷,我們就無法理解檯燈下的黑暗(白天也不懂夜的黑),也不會知道自己哪裡不足。所以如果我們活在一個完全沒有不如意事件的環境裡,這是否是在剝奪我們學習的可能性?而且我們不就正是"因為要學習些什麼"所以選擇來到這裡、體驗這些事件的嗎?

創傷事件表面上看來,造成的影響好像很負面,但是如果不是這樣,人性的光輝面(那些愛、互助、緊密的連結)就不會被彰顯。而且即使創傷表面上很負面,但他仍是一個禮物,當我們度過療傷的過程,我們的靈魂就更加強壯。意志也更不易屈折。創傷是寶貴的體驗,我們能從挫折中茁壯、從失敗中記取教訓。而且我們能因此更有同理心。

當你走出使你痛苦的狀況、克服它之後,下次你遇到正身處同樣情形的人們,你就深刻明白他的痛苦,也能提供他發自內心的建議、協助他更快走出痛苦。

前幾天看到海地的新聞,一個妻子被埋在瓦礫堆中七天,她的丈夫仍不願放棄搶救行為,最後搜救隊發現她所在位置,挖開一個小洞,丈夫從外面聽到妻子微弱的呼聲,非常激動,搜救隊將麥克風伸進小洞欲知妻子的狀況,妻子簡報自己的傷勢後,她跟丈夫說:"我不知道我最後是否會死去、或活下來。但我要告訴你我非常愛你。"在場的人聞言莫不感動。這位女士最後被救出並生還。

台灣因為發生過九二一大地震,所以對海地的馳援非常迅速。人們對捐款也很慷慨踴躍。這是因為我們曾有過類似的經驗。

回到"科學家發明消除記憶的儀器"這點。就算意識的記憶可被消除,但我認為身體的記憶和靈魂的記憶是不會被消除的。靈魂/高我一定知道事件發生的原因。身體則知道並記憶事情發生的過程。比方說童年曾被性侵或虐待的人,即使長大後遺忘了、或是因當時過於痛苦而記憶空白,恐懼的記憶仍深藏在潛意識中,並在日後發揮影響。如果記不起來,也可透過催眠回溯。又或被下藥迷昏的人,即使意識昏迷陷入沉睡,但靈魂層面和身體仍清楚"正發生在身上的一切"。也許當事人甦醒後生活照舊,也會覺得"好像哪裡不對勁",就像默默鬆掉的螺絲,緩慢地崩頹。有幾個朋友就是這樣陷入憂鬱症。

因此,若我們能度過創傷的過程、面對自己的脆弱,未來我們將更有勇氣和能力去幫助擁有同樣遭遇的人。這將是一股善的力量,以走過黑暗的當事人為圓心,擴散出去、推己及人。

是的,我曾有過那些幽黯的經驗,那時我根本不覺得有神或更高的存在,我覺得自己被遺棄。無所憑依。傷害自己,卻無人發現我的傷痕。得不到愛,所以也不愛自己。

我並不是突然就成為一個像今天這樣自信、健康的人。至少在數年前我並不是。當時我是個悲觀憤怒、鐵齒實際的人。我嘲笑譏諷降臨在自己身上和週遭人們的悲苦。有什麼事情是值得樂觀的嗎?樂觀不就代表愚蠢嗎?被無力感壟罩,似乎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改變環境。以悲觀為基石的存在主義是我當時奉行的理論。

如今我回顧從小到大走過的那些用淚水堆積起來、用強悍和憤世嫉俗態度包裝內心脆弱的心路歷程,心中只有平靜和感謝。我很感謝神讓我來到這裡體驗這一切。如此我才知道生命的意義。一切事件的背後都是愛和祝福,都是禮物。想起一句老掉牙的話:結果是如何並不重要,過程才是最重要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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