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5月1日

女人三部曲(一)好好照顧自己


一直以來,易怒與不耐煩的感覺如影隨形地跟著我。
它偶爾出沒一下,隨即消失。行蹤飄忽。

如果有跟我出去吃飯的人就知道(現在不會了,但以前大學時很嚴重),我經常很容易對服務生生氣(嚴重點我還會叫經理出來),可能當時我還在從事餐飲業吧,所以對這分面要求很高(菜怎麼還沒來?東西忘了給我/餐點裡有頭髮/東西沒熟/沒有放鹽等等),那時真的很容易發火,朋友經常邊冒汗邊勸阻我不要那麼計較,當和事佬。但我不得其解,只知道我很容易在這方面失控。

前陣子回家,觀察到家人經常為了一點小事生氣,情緒波動很大,外婆也是如此。或是家中的某人執意用別人不想要的方式去照顧別人,導致別人的反彈,自己又很受傷,兩個人就吵架生悶氣,再撂下威脅性的話語等等,怎麼樣都像是個惡性循環。

當我看見這個情況,只能試著去解釋與溝通。因為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,在乎的「點」也不一樣,所以才會導致摩擦。同時我也在問自己,我到底怎麼了?如果這是一個家族模式,那我在我身上看見了什麼?

兩個月前我請朋友F幫我做了「易怒與不耐煩」方面的清理,她為我遠距畫了三張圖,畫第一張圖時,在家裡的我明明沒發生什麼事,情緒卻突然爆發,一股很強的憤怒與焦躁席捲而來,我趕緊到佛堂做佛教功課與靜坐,過了兩個小時後,那股情緒消失了。

後來陸續她又幫我清理,只是原因還不很明顯,總覺得沒有抓到根源。過了兩個月,直到我的周遭友人與個案都紛紛出現「沒有好好照顧好自己」的狀態,我才驚覺那份易怒與不耐煩的真正原因。

我憶起與前女友S分手前的情景。那是我剛好擦完一瓶彩油的那幾天。因為她剛買房子,正在挑選裝潢要用的素材及風格,她用小行李箱裝著許多本設計雜誌準備去咖啡館,但我們想去的咖啡館不一樣,她想去A咖啡館,我想去B咖啡館,兩間都是有好咖啡的店鋪,只是風格迥異。因為A咖啡館距離當時我們所在的地方比較近,所以我只好叫自己配合對方(這是蠻恐怖的事:「漠視自己的心而選擇去配合對方」,但我一直以來都在做這樣的事,且毫無覺知),我們就走進了那間店。

結果那間店客滿,昏暗,裡面充滿油煙味(因為很多客人點餐之故),處處塞滿了人。完全就是我不喜歡的因素的總和。然而當時她找到一個角落的位置,兩人座,店內狹小擁擠,旁邊有一個大桌是一群女性教職員,不斷地抱怨學校發生的事(加談論八卦)。再次地又是我不喜歡的條件。

我們還是坐下了(在我勉強自己假裝沒關係的情況下),點了咖啡。我們討論了幾分鐘,接著一通電話進來,她開始講電話,而且講了非常久,可能快要一個小時。

在這中間,我不斷「幫她」看雜誌。直到行李箱內十幾二十幾本的雜誌都看完了,用標籤紙貼好適合她的頁面,然後我就再也受不了了。

當我結束這些事情準備要走,她剛好講完電話。我隱忍著情緒一一交代這些雜誌與標籤紙的意涵,告訴她我要走了,她愣住說喔,本想繼續跟我說些什麼,但後來也沒說什麼,因為我就是要走了。

走出咖啡館門口的瞬間,我覺得自己爆炸了。胸口非常悶,我大口呼吸,騎車離開。

接下來的幾天我非常生氣,回到當時與母親同住的大樓,突然出現的巨大憤怒讓我整整燒了三天,我覺得我一直在付出,但被漠視,且被視為理所當然。這是我當時感受到的。後來即使因為某些事她開車來接我,在車內我們談話(也難為她了,因為她並不是真的理解我在氣什麼,而且我當時也沒有看到更深的部分),我還是非常生氣(那真是非常像刺蝟一樣的攻擊性能量),而且打算停止聯絡一陣子。後來我們也就暫時沒什麼聯絡。(再後來拖了一陣子冷靜下來,雙方回到彼此內在,我們也就分手了)

在獨自的時候,我試著去追究那巨大憤怒的背後是什麼,赫然發現那是對多年前一段關係的情緒,它在多年後才爆發出來。很久以前,我在一段伴侶關係中不斷地付出,得不到我要的回報,當時的對象C在工作與感情方面都與我有交集,我為她工作,也在情感層面陪伴她,我做了許多事,持續的付出(即使大家都說她在利用我,我還是深愛她,願意為她做許多事)。當時我對伴侶關係的認知並不成熟,畢竟當時我才十九.二十歲。

當她離開我時,我悲傷且破碎,她很快地進入一段新的伴侶關係,而我徹底絕望,自暴自棄。當時我也許是有憤怒與恨意的,但是破碎與絕望的情緒更強烈。

而在與S去咖啡館時體驗到的那份憤怒,原來來自於對C的感覺,我重疊了那樣的感覺,重複的行為模式讓我痛苦,盲目。

四年前我只能追蹤到這裡,所以當時我跟S道歉,並告訴她那是一個議題,寶貴的學習。

但四年後的現在,我再次追蹤我的憤怒與胸悶、不耐煩焦躁,我發現那來自於「沒有好好照顧好自己」。

原來所有的易怒與不耐煩都來自於沒有好好照顧自己,忽略自己的需求、壓抑自己的需求,裝作沒有看到。


能看到這個更深層的原因,是因為前陣子我不斷工作,行程密集,在各個城市開課、接個案與穿梭,忽略自己的需求,忽略自己需要休息與獨處。人們不斷來找我,而我處理我能處理的,抑或者是去跟別人分享我所知的,直到深夜。

某天晚上我睡在高雄生命彩光的觀音祭壇下,覺得渾身疲累。閉上雙眼,看見一個盤坐的女性身影跟我說「好好照顧自己」,我知道那是誰在對我說,當下就理解了。透過幾個夢境,也意識並驚覺到最深層的我並不快樂,我開始追蹤那原因,並試著調整步伐。

我渴望獨處。


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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