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去年底,我就被告知要作鼓。但我一直拖延,老覺得沒有適合的場地能接住我。好友提議的地方感覺都不適合。後來我問自己:「在什麼地方生出這個鼓,會讓我覺得安全呢?」後來浮現的答案是南方,在有晴朗太陽的地方。我想在眾好友的陪伴環繞下,製作這個鼓。
於是我前往南部,跟好友S碰頭。
我繞道母親曾居住過的地方、曾工作過的場域,以及我們曾經在六合夜市附近的家⋯⋯我在母親曾住過的套房樓下停了許久,小小哭泣。朋友說我終於能夠面對直視過去了,我說是。
晚上停好車,在河邊散步。心中出現一種冷清孤寂的感受。前半生幾段在南方的感情,彷彿距離非常遙遠,我猜這是因為要製作這個鼓的關係。
心裡有點低落,聽著楊乃文的Surrender。
莫名地,我知道人生要進入下一個階段了。在公園旁散步,試圖排解心裡的感覺。有些舊章節,已經闔上書扉。我覺得自己即將啟程前往遠方,一邊尋找某個能夠完全接住我的地方。
晚上在姑姑家睡覺。在房間裡,突然感覺被完整地接住了。
這才發現,原來我很少感覺到安全。我非常挑選睡覺的地方。
隔天早上,爸爸陪我去買剪刀(剪皮革用)。他幫我買了一把銳利的剪刀,跟一把以備不時之需的小美工刀,剛好一百元。
他陪我東奔西跑,去咖啡廳工作等等。
結束後我把他送回家,問他「會不會覺得很無聊?」
他說「不會啊,反正我平常就無所事事。」(退休老人的生活)
我笑了。
突然感覺很受支持。
我想起他曾是一個爵士鼓手,當我開始做鼓,好像冥冥中也獲得了禮物。
這是我的第一顆陰性鼓(在S學習的製鼓系統裡,薩滿鼓有分陰陽),象徵陰性能量。使用的鹿皮,是當初跟S一起開課的時候,我飛去日本找到的。在法屋頂樓祭壇熟成了五六年吧,能量飽滿厚實。
帶著已熟成五年的鹿皮、鼓框,我開車前往大武山取水。
由於久未降雨,山區乾旱,沿路的瀑布都枯竭了。按照慣例,入山前會先祭祀,祖靈與山神慈悲地引導我看見,在部落入口處附近有一個水源地,讓我可以取水。
我遵照指引開了十五分鐘,直到耳朵聽見清涼的水聲。停下車,天色已晚。路邊有個極為巨大的水塔。旁邊有鐵絲網。草叢淹沒了水塔,看起來似乎是可以進入的,但需要費一番工夫。由於不確定到底是不是這裡,我決定再往前開一會兒。
結果不遠處的地上有一隻鳥,坐在路中央。
(這一切都太可疑了。)
此時我前面有一台小貨車先行,鳥遇到車就飛開了。
我決定再繼續往前走。
但我知道,這鳥是一個明顯的徵兆。
(三)夜鷹。路徑。
穿越部落入口牌樓,我持續再往前走,往深山裡去。猶記得路邊有幾處瀑布水道,不知道是否乾涸。夜幕低垂,我邊開車,邊在心裡祈禱可以讓我儘快遇到最合適的水源地。
再次地,我聽見路邊有水流聲。
一個小水塔在橋墩旁,上面有根塑膠管道,間歇性噴出水柱。我停下車稍作祭祀,果斷取出水桶,前往取水。但這小水塔距離路面(人能站立處)有段距離,必須把身體往外伸,才能構到水源。
於是我幾乎半懸空地伸出橋外,單手舉高,用水桶接水。下半身攀住橋旁水泥護欄,像螃蟹一樣用丹田撐住,取得平衡。很快地水就滿到一半,我的水桶是二十公斤重的大水桶,單手舉二十公斤?(恐怕是重訓達人等級)⋯⋯我得不斷把水桶放下以免手酸。
此時族人的靈在一旁察看,說:「看哪!那個人,給她簡單輕鬆的方式不要,偏要試困難的。」年輕男性族人的靈笑了。
祂們沒有惡意,純粹是因為我祭祀了山神,並祈求幫助,而來現場看看。(大武山是排灣族的靈魂安息處,所以這是很正常的。)這位族人的靈十分友善,詼諧幽默,如生前個性般。
水桶還剩下三分之一沒裝滿,我又手酸無法再懸空裝水,於是我想了方法,用雨衣綁上袖子,做一個臨時的水口袋。想收集水,讓它們流入水桶(生活智慧王)。結果試了六次左右,才成功裝滿水。
(水是液態的很難掌握,經常流到別的地方,潑濕了我的褲子跟鞋。)
奇怪的事情來了。
當我開到附近,那隻奇異的鳥又「坐」在路中央等著。動也不動。
這實在太可疑了!
我下車查看,走到距離一公尺處,發現是「夜鷹」。
一般的鳥只要察覺車聲、有動靜,通常就會移動、自行飛走才對。牠竟然坐在路中央?如果是斑鳩這種親人的鳥就算了,夜鷹這種敏感的野生鳥類,通常只聞其聲不見鳥影,卻坐在路中央等我來看?
我跟牠打聲招呼,牠就飛走了。(飛到附近的樹林)
耳邊是滋潤豐沛的水聲,在夜色裡散發氤氳。我將車燈探照,發現大水塔旁其實有條小路可以進入。我提著水桶來到入口處,將之前小水塔的慷慨予以釋放,灌溉附近的草皮。一邊請求允許,讓我可以分一些水(大水塔從頂端自然溢流出來的水),浸泡鼓皮。
獲得許可後,我將水桶蓋子打開,站在那裡等待。水流自多處溢出,像是下雨一樣,從天而降。我隱身於黑夜中,詢問祖靈有何指引給我。針對感情上的煩惱,祂們一針見血的提示,讓我覺得莞薾。(果然在上面會看得很清楚,當局者迷)
詢問如何整合陰性面向,祂們說:「要有耐心。」
大水塔的水,質地跟小水塔不同,她是陰性、滋養、喜樂、有餘的。我發現它要許多時間才能裝滿。可能就像我的陰性能量。是需要很多時間、不能著急的。
我被告知三十分鐘後再來,於是我上車剪鼓皮,做前置作業。儘管這項事務可以在平地做,但我在車裡,覺得安靜放鬆。山上無人,一切寧靜,唯有車燈溫暖的黃光相伴。很享受。
剪好皮,我走到水桶旁,發現還有一半。接下來就是耐性的考驗。我站在那裡靜心,將自己倒空。一邊思考,我是否從未好好意識過、看清楚、並接受自己的陰性能量?我靜靜看著水徐徐盈滿,到最後一程,我突然覺得再等一會兒也無妨。
體內焦躁的能量,在最後一哩路的時候消失了。變得寧靜無為。
(四)下山
提著滿滿的水,我將所有的酒都祭祀完畢,感謝這水塔的建造者與其祖先、山神、祖靈們。作為一個十幾年前就經常騎機車上大武山尋求指引的人,我從來沒想到能有今天。而我也感謝,直至今天我仍在學習著,向山、祖靈、天地宇宙萬事萬物學習著,我感覺十分幸福。
我傳訊息給我的原住民老師,也傳訊息告訴S我完成了這個任務。愉悅地開車下山。
回到家才發現,我磨破了褲子。
橋墩上的泥巴與擦痕,清楚留下痕跡。
彷彿是在笑我,有輕鬆的好路不走,偏要走那條困難的路。
結果最後,還不是又回到最初的地方?
沒關係,一切都是體驗。
有學到就好,路線再修正即可。
人生嘛,沒有體驗過怎麼知道?
這個取水的過程,仿若一個隱喻故事,告訴我要信任直覺,不要忽視徵兆。
現在總算知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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