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摩斯漢堡。我聞到炸薯條的香味,有點想點一份點心。
一份香噴噴、金黃色的,搭配沾醬的炸物。但我的胃已經飽了。它剛剛才從爭鮮走出來,容納了六盤食物和一碗熱呼呼的味噌湯。
事實上六盤食物只有一些鮭魚生魚片,幾塊濃郁的魚肝,幾小片橙黃色的喜相逢魚片,和四顆壽司。蒲燒鯛有點太腥了,其餘都還好,相當平庸的選擇。但我就是想吃鮭魚壽司,所以才特地搭車下山來吃。即使我最後只吃了一點點-這樣也OK。
我很意外我的食量減少了。在若干年前,我大概可以吃十盤壽司(不含點心)。
但,我真的需要這麼多嗎?
我走在路上,沒什麼娛樂可言。到處都是飲料店,賣炸物的小攤販,餐廳,少量的服飾店,3C用品專賣店,手機店,超市,便利超商...有一間我可能會去的是花店,但幾天前已經買過花了。文心蘭很耐,至少可以插一星期。
我們真的需要這麼多嗎?
更多的資訊,更新更好的手機,更多更奇特的食物,美麗的衣服,永遠少一雙的鞋子...我們真的需要這麼多嗎?如果我們需要的,其實可以少一點呢?
「只穿一雙鞋
花瓶裡只插一朵花
出門固定穿那一件外套
固定只背一個背包
一次只閱讀一本書」
某本書這樣建議,我覺得很有道理。
會不會我們不習慣回到「少」的生活,是因為那樣做可能讓我們感到空虛?感到不足?感到自己擁有的很少?
到最後我發現,擁有再多東西,再好的物品,都不會解決內心的空虛。
人們逃避面對這份空虛,試圖用各種讓人分心的事來掩蓋它。看電視、吃大餐、安排聚會活動、派對、購物、看場電影、乃至於和另一個人在一起,或用更長的工作時間來掩蓋這份空虛。
人們隱約感覺到,如果不緊緊抓住這些-如果沒有這些東西,自己將會狠狠墜落。墜落到黑暗之中。
我是否感到空虛了呢?
是的,那份空虛感會出現在這次進食與下次進食之間,在那個空檔,它會突然現身,迫使我再去點一份餐或一杯飲料。那份空虛會出現在做愛後,會出現在和戀人在一起的某個空檔,即使有人在你身邊,也阻止不了空虛感的滲透。那份空虛會出現在下班後,在一個人的時候。這些我都體驗過。
我似乎一直在尋找一個生活重心。過去我以感情或工作為生活重心,當它們消失時,我便難以忍受。我一直在以外在的事物作為生活重心,所以當這些東西消失時,我就像根輕飄飄的羽毛,被風吹走,無力控制自己的方向。
我曾經非常迷惘,即使在我事業步上軌道,即使在我和感情對象如膠似漆,我都解決不了內在的空虛感。生活像個齒輪不停在走,我跟著那個節奏與速度,卻在運轉的過程中,逐漸懷疑我的生命價值。然後我說服自己,也許這只是「過敏」,一下子就會好。
或者我會說「糟糕,這不是我要的生活!那再換一個吧,等約滿換個工作,也許我會更快樂,更沒有壓力...」
那種空虛,原來無關任何人。無關工作、感情、家庭。那是因為我碰觸到真實的自己。(真實的自己讓我難以忍受)。
我感覺到我最深層的狀態。我試圖「拯救」自己-不知道用「拯救」這個詞是否恰當,但總之我想把自己從泥沼中拉出來。我想做些快樂的事,讓我們都開心。
最深處的我,好像已經放棄了。我不清楚為什麼,但日復一日單調的生活和壓抑.確實讓我心裡的某個東西出不來,受困,而我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我天真的以為,只要換份工作就會改變,但當我投身那個行業,也上手了,似乎要開始一份長期且穩定的工作了,才發現我很快就厭倦了。我變得像個機器,重複一樣的動作。不管那個動作是在廚房炸薯條、烤麵包、跟客人打招呼、在教室寫黑板、看講義、查看每個人畫的作品...
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。
因為我放棄了寫作。
在那個過程裡,有一部分的我垂頭喪氣。甚或當我想書寫時,我會漠視那個聲音,然後去做別的事情。接著我會焦躁不安,我會...。彷彿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堵住了,可能是排水孔。水量會越來越大,我無力控制。我需要一個出口。我可以到原野去放鬆,但那是放鬆、放空,不是出口。
最終我又回到這條路來,我又開始寫作。
我很慶幸,還好我回來了。
回來真好。
-寫于10/8,阿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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